Wednesday, April 04, 2007

I don't want to sleep alone



自上次杜生的《放‧逐》之後,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再更新這裡,直到今晚,看了電影節首播的《黑眼圈》(I don't want to sleep alone) -directed by 蔡明亮

所有認識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蔡明亮的fans,我一直都好害怕他忽然厭倦了主流社會對他在電影裡過份自我沉溺的摒棄,而從此不再當導演,但今次看過《黑》之後,我絕對覺得,他走出了,不再是那個像神話裡的水仙子一樣,他看到的,比從前更多。

《黑眼圈》的譯名很好,一句 I don't want to sleep alone,道盡了人與人之間的寂寞與沉淪。故事弔詭在發生地點─馬來西亞─吉隆坡。馬來西亞除了雙子塔之外,明顯地就不算是一個富裕國家,國家甚至乎平凡得沒有特色,沒有人人都說的方言,廣東話、馬拉話、普通話、英文都在社會上流行著,馬拉人跟中國人的分佈幾乎對稱,在這個收音機、電視、跟人說話有那麼多種不同表達方式的世界裡,出現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但同樣不說話的李康生。一個是植物人,另一個就像村上春樹筆下的人一樣得了莫名奇妙的失語症。兩個不同背景但沉默的男人,掉在一遍方言千奇百怪的土地上。

失語症的李康生流落在一個複雜的環境,沒有錢,闖進了低下階層工人的家,身體被打傷,悶哼一聲也沒有,在工人面前,他宛如一個初生嬰兒,細膩被呵護著,很快就得到來至大家搬得很辛苦,質地很厚的床褥的半個床位。看著工人照顧著他,到他自己康復後自己走出去認識陳湘琪,工人到默默地做好giver這個角色,情況讓我想起bergman的《persona》,receiver卻沒有設定該用甚麼語言去答謝,只有繼續當一個receiver的角色。

當然,從queer的角度去看,工人這個giver的角色打破了原有的二元對立,陳湘琪那邊廂在照顧植物人的小康,不帶感情的,甚至乎是很粗暴地替他抹身洗面刷牙,但工人卻細心得很,每一個晚上空出半個床位給流浪的小康。蔡明亮這個手法做得很好,令我看得很入迷,不再一定只是女人才會做giver的角色,其實男性也可以的(當然這裡貫徹蔡的電影裡同性戀的母題)。

我個人最喜歡的,是小康在工地裡遇上一隻很大很大的蝴蝶,那一幕很震憾。因為蝴蝶既代表一種同性戀暗示,亦代表愛情(一雙才是好的表演,但電影裡是單隻的),還代表了逍遙。莊周夢蝶。一個人身無分文,到處尋覓,要與自然為一,沒有想過之後,也不需懷念從前。可惜是工人的感情是不能接受,只能夠放手,讓蝴蝶自飛。

沉重的床褥是電影裡一直強調的,每次總要費很多力量才可以把它運送,然而電影最後一個鏡頭,床褥卻是能浮在水面,而且工人、小康和湘琪到在那裡睡得很深很深,一張來歷不明的床褥,把三個害怕獨自睡覺的人拉在一起,但令我想哭的,卻是那個在湘琪房間下,那一個頂著一雙又深又難奈的黑眼圈,不能發出呼求,獨自睡覺的植物人。

蔡明亮的電影總離不開幾種元素:同性戀、反叛、水、愛、空間、音樂歌曲、突發事件(好像《天邊一朵雲》缺水,《黑眼圈》裡頭忽然壞得很的空氣),這些都讓我想到,所以負面事情一掃而來時,並不是能用水就擦得乾淨。相反,要有的,只是一個人陪著入睡。

原諒我寫得很爛,功課在前額呢...嘿。

不過這個電影,少了《不見‧不散》、《天邊一朵雲》等的自我沉溺,意象沒有從前的艱澀難懂,但卻又份外感動,有點回到《你那邊幾點》時的感覺。 最重要是,跟上一次《天》一樣,這個電影的音樂選曲非常好,最後一曲令我不斷想哭。

我的確有哭的,就在植物人小康眼睛直勾勾看著上面,想像一牆之隔後,湘琪跟小康和工人擁抱的睡眠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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